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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是女儿的天(中篇小说)连载八
作者:洋子十二娇
有时候,笔尖饱醮浓墨却写不出心情的千疮百孔,搁笔停墨却抑制不住满目疮痍。透过朦胧双眼撇见谁的心碎?白纸黑字滴下谁的涩泪?满是愁情,飘伤带疼纸笔研磨,谁负了谁的人生,输尽感怀满恩情,爱的楚楚生疼却力不从心?
十次放疗,六次化疗之后,我们再也不愿踏入西京半步!西京西京,洗精吸精,每日帐单两千多,任何一项检查,小到过千大到上万,肆意剥夺着患者满生心血,倾家荡产,债台高垒,只为买回痛者固守的希望,然而医生的热情与耐心却递减不增,他们看惯了生老病死,所以从不疼惜每一声哭喊,不怜悯每一病困者,除了工作利欲或变相利欲,他们不晓眼泪的苦涩和滴血的温热,让患者烛泪燃尽却光亮昏残。我们满满希望奔去,而后拖着困窘疼痛却染病了希望。化疗化着化着就化灭了希望。而我们也久病成医,百炼成钢,让疼痛煎熬碰撞我们心口深处。不再放声痛哭不再泪流满面,然后低沉的默默轻数时间的罪恶,它在一份一秒撕咬着我心口最疼的那块。我还是愿意相信一切都会有转机,情况今天不佳,明天不佳,后天一定会好起来,坚强!坚持!
四次化疗时,爸已有偏头痛症状,医生说正常不予理会,其实病灶已转移,西京医生隐瞒实情不相告知,继续要我们做着化疗,这是之后舅拿着医院给他同学院长看后才知,我才明白为何之后在西京喊主治医生她老避开不予理睬;五次化疗爸左腰腋窝下长出包状,枣粒大小,医生检查说跟病灶没关系。遵循建议,我们按疗程作放化疗,医生却说效果不明显。只是爸的体质已经每况愈下,被放化疗吸噬了所以精气神,医生还建议可以继续做放化疗,可是我们清楚抛之一掷的希望已经给摔的七零八落了,再也经不起放化疗的侵蚀,于是我们打包着零散散的希望,回到家中,准备以中药调养,加强营养,多加锻炼,还鼓鼓满怀希翼,坚信不疑,只要我们努力,一切都会好起来。
回到家中,先是给爸疏导心理,医院的放化疗是坚决不能再去,中药是传统治病不伤人的方法,我们必须长期坚持喝中药另加锻炼和营养,然后鼓气加油,一起努力。好在爸认同我们的观点,同意在家中药治疗,就怕他心有疑虑,加重心理负担。我们四处打听,然后我每隔四五天去趟坊镇给爸抓药,老中医悉心配药,听他说之前他有同样患者,坚持用药,效果明显。我又开始相信这老中医,希望他的药果真有他所言疗效。中药爸还大口大口喝着的同时,他腰间的包块却日夜疯长,长成橘子大小,表面青紫通明,左肩部腰部相继发疼,躺卧困难,人也骨瘦如柴,疲困无力。半月时日不到,人心消瘦,爸已很少出门蹓跶锻炼,稍是动脚就又开始气短人虚,皮包骨头蜷缩床头,或起身蹲坐椅子,巴掌大的房间来回挪腾着。
大伯来家:"在家等啥,医院住院,哪能一直呆家里不治呢。"
于医院,医院能缓解爸的体困身乏,饭食无味。正值六月天,医院燥热闷郁,爸却说:"我乏滴,哪有力气走路,根本不想出门下楼,医院不去家里住。"医院不远爸也不想来我家住,医院陪爸而让我回家住,我就只是一医院。医生办公室,医生告知我:"这病你们也清楚,医院看回来的,医院也没啥办法,就是按你们的意思挂点滴营养输液。"我医院,只为缓解爸目前症状,其实真正在缓解爸的心理压力。我们到希望已经开始游游荡荡不知去处,只有猜测和试探着爸的心理,任何决定都按爸的想法来。
在医院,同病房一长者说:人这身体如同穿衣,新三年旧三年,缝缝补补再三年。遂陷深思。人生一场,素衣一身。近而立,光鲜又靓丽,少壮人胜天;不惑知天命,适宜而素朴,心宽衣瘦无怨天;迟暮苍年,余余旧矣,花甲难赐来年衣。惜身如爱衣,年少姑息老,新衣忧虑旧。不因少过度挥霍,不因新妄加虚摆。我真心愿缝缝补补的父辈,衣补为新多穿数年。
一连爸住院7天,医院的跑,加之气温高,心烦火大,又与老公闹嚷几句,心绪徐徐不宁。
燥热的夏夜终于在午夜来了些许闷凉的风,夜开始像街上的行人零零散散相继安分了,偶尔几声哀怨般的狗叫声穿透着沉夜,愈显夜长绵远深久。几人梦酣几人难寐?把酒空心唤苍穹,谁人负了一身沧桑满恩情?烂泥死水般跌卧墙隅,醉不成形。且听一呼一吸,数落了满身的罪恶。我凭什么躺在舒适宽敞的房间一眠成一夜,而让父亲挤在病房小榻蜷缩整宿。我应该守在房外细听它难眠的微鼾,陪伴他的呼吸和心跳。可是他硬是撵我回家强颜无痛楚。那病床大的格外显他枯枝干藤的身子,就是这身骨曾给了女儿一片天。不忍多看却不舍少看,多少心疼和心碎。若这不眠的泪当剂量药,恳请滴滴疗效。我想是我的父亲,躺在病床上,与药为伴,望着窗外余晖细数年岁暮歌。只要能看见他还会骑着自行车穿过人群,笑着奔向我;只要还能看见他拿着风车陪着孩子满院子的跑;只要还能看见他吧哒着烟扛着袋裹健步不停…我宁愿苦不堪言病痛裹身,甚至笑着趁一切美好尚在安然离去,永恒并封锁时间前往。
对女儿说:今晚你跟你爸一起,医院陪我爸。女儿立马反应:医院哦。我重申道:对,我要跟我爸妈一起。女儿紧蹙眉头道:你跟你爸妈一起,那我却不能跟我爸妈一起了。顿时俨然无语又若有所思笑其鬼精。浮图人生,我们不止一个身份一种角色。我是女儿也是母亲,是儿媳也是妻子。我们力拼圆润而游刃有余又得心应手出入每一身份,扮演每一角色。生唯一的结果就是死亡,只是我们的任何出场都是有价值的。用心走好生至死的过程,细心扮演每一角色,涂添彩色,人生一旅才可睹尽精彩。
6月27号,医院,下午天渐渐凉下来,我打算开车带爸妈出来去街上溜达下。几日的住院,爸一直闷在病房,坐在靠窗的床上,每次我去送饭,远远在楼前往上看,总会看见爸伏在窗前张望在外面,看见我就会笑笑地挥下手,笑的让人心疼。下午我跑上楼却见病房空空,随即电话。“妈,你跟我爸去哪了?我在病房不见你们?”“刚出来,见你爸呆久了,让出来透透,医院门口,外面。”医院西边住院楼的窗看出去,医院门口刚出门的台阶上,嘈杂的街市人来人往,车进车出,两个可怜的背影蹲在地上,循着汽车尾气,无视人来人往,看着不免心寒。下了楼爸妈坐上车,带着爸妈徐徐慢行,转过县城每一街道,新修的道,新建的公园,周边的变化,与爸妈聊着近年来县城的变化,爸也好几年没在这边呆了。走到九龙公园下了车,想让爸走走再看看,没几步感觉风过凉,又怕爸着凉立马又上了车,医院。
爸的病情到底怎样,出院时医生只是说治疗效果不明显却有加重,无论如何,医院的放化疗我们不再沾染,回来之后也不愿再揣摩病况,只是相信我们不放弃,听到看到知道的所有利于病或可治病的方法和药物,都要尝试。消癌片一千多三盒一疗程,印度吉菲替尼三千多一瓶,三十片平均每片一百多块,蛤蚧枸杞酒……妈也不惜钱财,只要可以治病,多钱也愿意。爸病以来,妈一直相伴,前后服侍,不离不弃,这又让我看到了婚姻。我们年轻,执手相对,爱慕倾心,多少爱恨经风雨历年华,心相印烙成亲情,就在床头床尾嬉笑怒骂间,就在灶头灶尾柴米油盐间,絮絮叨叨成了相依相偎的老背影,成了左手和右手,成了彼此的拐杖,成了对影相看的陪伴和安全感。爱从最初陪伴到终老,风风雨雨,坎坎坷坷,用时间编织成生命中的幸运。谁把谁的一生赠予谁,白首不相离?真正的爱就是无言质朴的陪伴,少时相处老来服侍,血泪相融生死难离。这段时日,妈数日搀扶相伴,陪医院,洗漱、饭前便后、行走说笑……一路走来,爱至深莫过于陪伴,情至真莫过于不弃。我可怜的爸妈苍老暮年相依相偎,我们都在奔求希望,不敢奢求,不敢妄想,只愿亲者常在,相伴久点,再久点。
医院回来,正值暑假,我就打算搬回娘家住,就好照顾爸爸,多陪爸妈,也好让妈歇息歇息。平时总是隔三差五回趟家,送药送物,带给爸些营养品或端汤买肉的,每天电话不断,这段总觉爸爸愈不如前,不在他跟前特放心不下,于是收拾行李就搬了回来。
其实女人应常回娘家转转,回娘家才能找到自己的童年。每次回来,街上熟人相见都会问:啥时回来的?当你听到这话,应该想到多年前你出嫁了,这个原本从小熟悉的地方和人都在淡忘你,从主为客,陌生了许多。那些小时候你熟悉的地方已经多半面目全非,找不到小时候戏耍的林荫道和池塘边,那些相伴在童年里笑声朗朗的伙伴也不知都去了什么地方。世事变迁,那些曾经熟悉的邻里乡亲,老者鬓添白发,脸目苍老,少者年岁渐涨,风霜洗面,更有一些慈祥的面孔早也不知所去。却见一群嬉笑孩童从面前经过,疑惑好奇的打量我这陌生来客,正如贺知章的诗句:儿童相见不相识,笑问客从何处来。
女人太该回娘家找寻童年。抹擦记忆的窗棂,透出童年的嬉笑和趣事。那个盛满孩提的苦乐欢笑的乡村和家;陪伴我们一起长大的老槐树和站在门口喊我回家吃饭的爸爸妈妈;那满庭院的菜香和夜晚唱歌的蛐蛐,弯弯的月儿和干净深邃的夜空……
女人太该回到爸爸妈妈身边,坐在30几年的房前屋下,陪爸妈说笑,听他们絮叨村里村外的大小新鲜事,多年的变化,谁家孩子出息了;谁家盖新房了;谁家娶上了个好媳妇;小时候印象里的某某现在怎样了;哪位可亲的老人病故了…或是回忆了孩提时,我淘气的跑丢了鞋子,学堂被老师批评了,挨爸妈揍了…爸妈总会津津乐道,乐此不疲的回忆着他们还年轻,我还小孩子的那些时光,看着爸妈开心的笑挂在沟壑纵横的脸颊,我愈加高兴却也伤感万分。
住在娘家,躺在爸妈的炕头,即就是陪爸看几集电视剧,一起睡去一起醒来,都会让爸妈和家温暖起来。夜深人静,听着爸妈熟睡的微鼾声,窗外月色正皎洁,我是多想一觉睡到小时候,爸妈还年轻,还健康,我正无知,不知晓无预料,未来有多遥远多寂寥,会遇到谁会有怎样的改变。不去盼望着长大,哭了笑了累了的冷暖自知。那样,爸也不会生病,受病痛折磨,妈也不用日夜操劳,奔走投医。
爸的饮食情况愈加不好,后腰背部和头部总会犯疼,腋下腰部的肿块已经长成馒头大小,也隐隐抽痛。每日我跟妈都会帮爸清洗肿块并敷上独角莲,我们告诉爸那只是个粉瘤什么异物,或许跟病灶没任何关系,腰疼也许也是因为它的缘故,只是我们自己心里谁都不愿相信却也不得不去想,这些都很可能是病灶的转移。
我轻轻地帮爸擦拭着那块肿包,它青紫发亮,表滑体硬。我右手捏着棉签,左手纱布,而妈则一旁手持消炎水,我两两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这肿包,就像悉心侍奉着神怪,这瑰异的东西不明何物,我们动不得也惹不起,就想好生照看,甚至祈求它,快点消失快点从爸的身上消失。爸一动不动躺趴在沙发上,我更是轻手轻脚小心翼翼了,就怕弄疼了爸。
“爸,疼吗?”我问。
“不疼。”爸说的有气无力但平缓温和。听爸说不疼我也舒了舒气,又埋头侍奉着那包块,我甚至是跪在沙发边的,我像敬畏神灵一样不惜跪拜这脓包,希望它行行好,不要苦痛折磨爸。
“那昨天我弄的时候你不是说疼的很吗?”站在边上的妈说了。
“你……”爸顿了一下,“你那双手能跟娃比,娃比你轻多了。”说这话时爸有点不屑理会妈,而妈一旁也扑哧笑了一下,“还挑剔难侍候了不是?”有口无心的扔了这一句。一辈子这么过来了,妈总是唠唠叨叨粗枝大叶的陪伴在爸跟前,做事心急大咧,爸也很少计较,其实最好的幸福就是懂而不计较。而我听到爸这么一说,心间不由酸涩,这算是爸在夸女儿的贴心,我更是难过恨不得更细微地照管爸爸,只要他一天一天好起来。
尽管我们百般悉心照顾爸身上的脓包,坚持按时熬着一壶壶的中药,看着爸接过一碗一碗褐色浓烈哧鼻的中草药,然后眼睛一闭,一口气咕嘟咕嘟大口下咽的情形,我是有多心痛而万般无奈的面对这不曾好转愈加严重的病情。爸已经上下床起卧身不便了,他已经周身疼痛不解。上床时不让人搭把手,那样会弄疼他,只能自己稳着身子挪腾着往前移。他趴上床,跪扶着床面,手指头在前挪缩撑扶着向前,然后腿膝再随着挪走,他连手掌抬起来往前换的力气也没有,更或者是他稍一用力就会全身发疼。我和妈站在床前欲加搀扶的手搭拉在半空却使不上力帮不上忙。
“唉……,像变鳖一样。”爸喘着粗气冷笑着说了句。他是有多疼痛难耐却无力抗争,缓缓的叹息声像一索绳枷,绕在我心头,然后一直紧抽,我再也没忍看下去,转身出了门就去了厕所,就怕给爸妈看见,然后一抹再抹豆花子泪。这到底为何?妈说爸一辈子心底善良,年轻时看见去往麦场和果园的路不好了也会扛着锨头去修;奋不顾身跳到水里救别人差点没了自己的命;谁家什么深水火热事都心头暖着去忙活。亏也吃苦也吃,肩挑背负总想着别人。可是为什么会得这病,遭这殃?这到底是欠哪了?妈说这些时总不时地深呼吸和抑了抑想要落下的泪。而我心里也不止一次的想要哭喊:这到底为什么?为什么这么狠心折磨我的爸爸?为什么让他如此遭罪?谁来疼惜他的坚持和忍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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