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会分享张景岳温补学术思想争议述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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导语:

年12月6日-8日,由浙江省中医药学会主办,浙江省中医药学会中医药文化研究、中医基础理论、中医诊断与方剂学、内经学分会联合承办的纪念浙江省中医药学会成立40周年系列活动之“浙派中医·张景岳”学术会议在浙江绍兴隆重举行。会议文集收录了《张景岳温补学术思想争议述评》一文,供大家学习、分享。

乾隆五十八年(年),吴鞠通经历了“癸丑岁,都下瘟疫大行”之后,有感于生民“死于世俗之手者,不可胜数”,于是“有志采辑历代名贤著述,去其驳杂,取其精微,间附己意,以及考验,合成一书”。又历六年,嘉庆三年(年),在京为官的同乡汪廷珍预测明年瘟疫大行,于是催促着吴鞠通速成此书。嘉庆十八年(年),《温病条辨》付梓刊行。就在前一年,已是礼部侍郎的同乡汪廷珍为吴氏写下了《温病条辨叙》,盛赞了吴鞠通“怀救世之心,秉超悟之哲,嗜学不厌,研理务精,抗志以希古人,虚心而师百氏,病斯世之贸贸也,述先贤之格言,摅生平之心得,穷源竟委,作为是书”,其书“使夭札之民,咸登仁寿……”,同时他又盛赞刘河间“独知热病,超出诸家,所著《六书》,分三焦论治,而不墨守六经,庶几幽室一灯,中流一柱”。然而对于张景岳,汪氏认为其没有继承河间的学说,并且将其完善,评价说:“下士闻道若张景岳之徒,方且怪而訾之”。对比汪廷珍对吴氏、刘氏的评价,可谓大相径庭。如此,则于张景岳的医学地位及临床效果从人物评价、时代背景、学术思想等方面作一系统考察,非特于张氏医学思想能有切实把握,即于清际温病学说的兴起也会有别样的阐释。一.张景岳声名起落的背景

张介宾,字会卿,号景岳,别号通一子。明山阴会稽县(今浙江绍兴)人。《明史》载:“父为定西侯客,介宾年十四即从游京师。时金梦石工医术,介宾就之学,尽得其传。”张氏精研《内经》四十年,“恐《内经》资其自用,而不能与天下共用,遂乃著而为《类经》”,将中医学理论体系类分为十二类,即摄生、阴阳、藏象、脉色、经络、标本、气味、论治、疾病、针刺、运气、会通等,共三十二卷。同时对其中意义艰深,言不尽意者,益以《图翼》十一卷,《附翼》四卷来图文互解。三者皆刊行于明天启四年(年),“西安叶秉敬谓之海内奇书,班孟坚赞孝宣之治政事,文学法理之士,咸精其能,至於技巧工匠器械,自元成间,鲜能及之”。与此同时,张景岳医名日盛,“为人治病,沉思病原,单方重剂,莫不应手霍然。一时谒病者,辐辏其门,沿边大帅,皆遣金币致之”,“赵养葵名献可,宁波人,与介宾同时,未尝相见,而议论往往有合者”可见一斑。

康熙三十九年(年),外孙林日蔚在张介宾逝世六十年后,将其遗著《景岳全书》带到广东,由时任广东布政使的同乡鲁超主持刊刻,此书才得以问世。《景岳全书》共六十四卷,包括传忠录、脉神章、伤寒典、杂证谟、妇人规、小儿则、痘疹诠、外科钤、本草正、新方八阵、古方八阵以及妇人、小儿、痘疹、外科古方等部分,将中医理论、本草方剂、内外妇儿各科等内容囊括无遗,对临床富有实用性。康熙四十九年,两广盐运使贾棠重刻了《景岳全书》,在题于次年的序中,贾氏交代了重刻的原因:“板成北去,得其书者,视为肘后之珍,世罕见之……惜其流传不广,出俸翻刻,公诸宇内。”由此,也可以看出,尽管张氏生前“医日进,名日彰”,但是其临床学术思想还是从康熙年间才开始逐渐有影响力的。然而,乾隆年间的一场大疫,使张景岳遭受到了较多的批判。

二.张景岳方药的效果反映

和吴鞠通一样,经历了这场大疫的还有在京为官的纪晓岚,其在《阅微草堂笔记》卷十八中载:“乾隆癸丑(年)春夏间京中多疫,以张景岳法治之十死八九,以吴又可法治之亦不甚验”。最终“有桐城一医,以重剂石膏治……见者骇异然,呼吸将绝,应手辄痊。踵其法者,活人无算。”石膏的用量,“有一剂用至八两,一人服至四斤者”。尽管纪晓岚不懂医术,也感慨道:“虽刘守真之《原病式》,张子和之《儒门事亲》,专用寒凉亦未敢至是,实自古所未闻矣!”他并不赞同王懋竑《石膏论》的说法,而是认为用药是与当年的五运六气相关。

六十年后,王士雄在《温热经纬·余师愚疫病篇》中,亦转引了此条笔记。王氏通过庄制亭重镌的余师愚《疫疹一得》得知,“纪氏所目击者,乃余君师愚也”,桐城医即为余师愚。关于此次大疫的病因,王氏引了秦皇士的话,“燥热疫邪,肺胃先受。故时行热病,见唇焦消渴……夫暑即热也,燥即火也”,以此表明了自己的看法,认为是燥热为邪,引起了大疫流行。对于用张景岳的方法治疗十死八九,他尖锐的指出:“无如世皆崇信温补。”可见,张景岳的方药对于控制这场疫病并没有发挥很大的作用,反而使很多患者误用而丧命。

无独有偶,在《阅微草堂笔记》中还记载了一则有关张景岳的笔记,“霁渔编修患寒疾”,其家人“误延读《景岳全书》者”,结果“投人参立卒。太夫人悔焉,哭极恸然……”。

张景岳生前医术出众,“时人比之仲景、东垣”,为何到了清朝就效果不佳了呢?清魏之琇《续名医类案》卷三十五记载了一则“产后火”的病案:

沈协兰室人善病,自颇知医,最重《景岳全书》。数年来,所服多温补之剂,约桂、附几各半斤。近以产后恶露淋漓,赤白时下,咳日甚,小便自遗。脉之,右寸鼓指,两关数,右尺弱,面有红光,舌当中无胎,胸多冷气,喜饮,稍凉则不快,所服乃寿脾煎加姜、桂等。乃列案与之,曰:病本三阴不足,久服温补,则气分偏胜,遂致绵延不已。其误在便溏气冷,又喜热饮,认为脾胃虚寒,不知火盛下迫则作泻,上冲则反冷,郁于中则得辛热而暂散,此理方书多未论及。今以产后去血,血益虚则火益盛。面有红光,火炎上也。恶露赤白,肝脾热也。咳嗽便遗,肺虚肝盛,肾不秘密也。辛温燥烈,宜急远之。方用生熟地、杞子、沙参、麦冬、钗斛。初犹畏麦冬之寒,以二钱太重,只用六分。数剂后,觉相宜,渐加至一钱五分。十余剂,便不喜热饮,症渐平,又加蒌仁。二十余剂,每日大便下青黑杂物,而辛气满房户。盖桂、姜之热,久迫回肠,因荣气渐充,乃势不能容而下出也。若再投温补,其害可胜言哉。书此以为偏服温补者戒。

本案中,患者产后恶露,便溏气冷,喜热饮,辨证为脾胃虚寒,像往常一样用了张景岳温脾助阳类方药,但是结果不尽人意,恶露绵延不已。魏氏指出,患者三阴不足,又长期使用温阳药,阴伤更甚,方用熟地、枸杞子补肝肾之阴,沙参、麦冬、石斛滋肺胃之阴,十余剂后,症状逐渐减轻。最后,魏之琇不忘对偏服温补者发出了告诫。

三.众医家、士大夫对张景岳的批判

至此,乾隆癸丑年这场大疫的诊治不力,吴鞠通和王孟英都将矛头对准了张景岳;霁渔编修也因为“误延读《景岳全书》者”而丧命;沈协兰室人因服用寿脾煎等温补类方药恶露淋漓不愈,而服用后医之药,十剂后症已渐平。直观的理解,张景岳的学术思想在临床应用上似乎有很大的局限性。

面对这种情况,医生、士大夫日渐有所觉知并起而抨之。后世陈修园著有《新方八阵砭》,批判张景岳“不论何方,加入熟地,即云补肾治真阴;加入人参,即云补气治元阳衰乏,流俗喜其便捷,其邪说至今不熄也。”叶天士在《景岳全书发挥》中指出:“(张景岳)纸上空言,毫无着实,临证用药,惟讲阳气为主,而用热药补塞,聚精会神,著意深毁前贤,自以为高出千古,炫惑后人,致近人俱以热药治病。”清人沈大成在陈洪璋为其治好几经温补误治的“左手指搐”后,写下了《赠陈洪璋序》,并感慨到:“夫人之病有宜攻者,有宜补者,医之发药审其病而用之不可偏也,宜攻而补是助恶长慝也,宜补而攻是侮弱虐柔也,盖自张景岳偏于温补之说炽世之,处方无不奉为律令,而误者十常八九,其害至于今未已也”可见一斑。

以上医家、士人对张景岳的抨击都集中在了张氏方药偏用温补上,认为偏用温补对后世贻害无穷。诚然,“人体平和,惟须好将养,勿妄服药,药势偏有所助,令人藏气不平,易受外患”。但是,如此评价张景岳确是有失公允的,其忽略了张氏所处的时代背景与中医的辨证论治。

四.补偏救弊的温补学说

多数学者认为,金元以来,医家们为了指导临床实践,不断以“补偏救弊”的方式开展学术争鸣,“新说-时弊-补救-新说”似乎已经成了一种历史规律。清代医家在批判以张景岳为代表的温补学派的同时,重新回归到经典,提出了三焦辨证、卫气营血辨证来指导临床实践,丰富了温病学说的内容和内涵,对于纠正温补流弊发挥了积极的作用。然反观张景岳所提出的温补学说,可发现也只是这历史规律中的一个“补救”角色。

宋代,《局方》盛行,医家不思辨证,恣投温燥成风。此类方剂久服造成了伤阴、耗液、助火的不良后果。刘完素、张从正、李杲、朱丹溪等都围绕“水善火恶”提出各自的学说来应对这一局面,四家之学广为流传,尤以丹溪为最。朱丹溪从学于罗知悌,罗氏其学宗法刘完素,旁通于张子和、李东垣二家之说。丹溪深得其传,并加以发挥,其学到明代仍为医家所宗,王履、戴元礼、王纶、汪机等都是丹溪学派的继承者。部分医家承前遗风,“得其所详,忽其所略”,偏执“阴虚火旺、相火妄动”、“六气皆从火化”等理论,治病不察寒热虚实,一切皆用寒凉,渐成时弊。正如《景岳全书》卷之一载:“曩自刘河间出,以暑火立论,专用寒凉,伐此阳气,其害已甚……而丹溪复出,又立阴虚火动之论,制补阴、大补等丸,俱以黄柏、知母为君……夫先受其害者,既去而不返;后习而用者,犹迷而不悟。”于是,医学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。

温补学派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应运而生。张景岳认为“欲清其流,必澄其源”,于是展开了对刘、朱之说的批评。张氏在《大宝论》中,从“形气之辨”、“寒热之辨”、“水火之辨”论证了“阴以阳为主”,所以阳非有余,只能“日虑其亏”。并说:“天之大宝只此一丸红日;人之大宝只此一息真阳”,强调真阳对于人的可贵。治疗上,张景岳惯用熟地,故人称“张熟地”,以人参、熟地黄、大黄、附子为药中四维,更推参熟为良相、黄附为良将;将八味丸改为右归丸,除去丹泽之渗泻,纯用温补。

张景岳身处尊古崇经的时代,为了纠偏,为了“成家立说”,采用了矫枉不得不过正的方式,笔者认为,后世医家当秉持“理解之同情”。同时,张氏之说也并不是绝对化的,断章取义难免产生流弊。在“新方八阵”和“古方八阵”中,分列了补、和、攻、散、寒、热、固、因八个部分,有温补,亦有寒凉,可见张氏并没有偏温补而废寒凉。张景岳中年以后,在医疗实践中逐步体会到了真阴的重要性。如他在《景岳全书》中所载:“凡物之死生之本,由乎阳气,顾今人之病阴虚者,十常八九,又何谓哉?不知此一阴字,正阳气之根也。”阴阳二者互根互用,物生于阳而成于阴,阳不可以无阴,阴不以无阳。在卷五十《补略》中,张氏说:“凡阳虚多寒者,宜补以甘温,而清润之品非所宜;阴虚多热者,宜补以甘凉,而辛燥之类不可用。”在治疗上重用温补的同时,又强调补阴。温补之剂的使用也有其适用范围,建立在谨守病机,辨证论治的基础之上。

五.小结

汪廷珍因为景岳方治时疫无效,将张景岳视为“下士”,代表了清代部分士大夫、医家对张氏的看法,但并不影响其学术思想和学术著作的重要价值,与其矫枉过正的温补学说影响相比,依然瑕不掩瑜。张景岳在世人眼中从“上士”到“下士”,可以说是其学说被后世医家运用不当的结果,因为真理的运用是有条件的,是受特定的自然、社会,乃至病人的具体病情的变化而转移的,不仅张景岳的温补学说如此,即便是仲景之六经辨证在清代特定的社会、历史、自然环境中,也得到了温病学派的有益补充。当时情况诚如汪廷珍所言:“我朝治洽学明,人才辈出”,以六经、温补等学术观点治疗特定历史条件下出现的温热类疾病,恰似“御风以絺,指鹿为马”,清代医家通过医疗实践,对前人的学术观点是一个否定再否定,螺旋式上升的认识过程。故而,张景岳由“上士”变为“下士”体现的恰是中医学术史不断补偏救弊、突破发展的过程。

综上,在客观上张景岳名声的起落,我们要站在时代的大背景下,对这些问题要辩证看待,即必须要认可张景岳学术思想的精华部分,结合具体临床问题具体的去分析,张景岳的学术思想运用是有条件的,否则就是缘木循鱼、刻舟求剑。

原标题:《张景岳温补学术思想争议述评》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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